【SA】故事未完成

0404纪念日，不写东西对得起谁。

短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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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你。”

故事的开头因为这句话开始。

樱井翔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五官因惊讶而彻底地舒展开，看起来有些傻气。平时他都皱着眉头一副很冷酷的样子，而说这句话的人见到他如此的表情，反而愣了一下，似乎未曾意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啊？为什么？”

偌大的体育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叶雅纪说出来的这几个字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衍生出细小的回音。樱井翔依然保持着那个有些傻了吧唧的表情，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把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你讨厌我？”

相叶雅纪用力咬着下嘴唇。他盯着樱井翔左耳上的耳环，表情有些委屈又带着些许的难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抬眼对上对方的眼睛。

若是从第三者来看现在的状况，简直就像告白现场。只可惜因果倒置，在相叶雅纪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当中，樱井翔就这样被安上惹人厌的罪名。脑回路终于连接成功，恢复平日运转，他眉眼皱起来的程度比平时更甚。向前跨出一大步，他一把抓住相叶雅纪的手腕，“哈？”

相叶浑身一抖。

原因呢，原因是什么啊。樱井翔在对方逃跑之前及时伸出手环住了那人算是相当纤细的腰肢，身高差算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只行动力很强的兔子，挣扎颤抖着——自己倒有些担心搂得太用力，可惜冲动之下哪里会想太多——那天的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纠结于这个答案呢。换做是平时，他一定会挑起眉毛，满脸不屑，谁稀罕你们的喜欢。

明明只是高三才开始同班，时间不超过两星期的同学关系，却莫名其妙在两人一起值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交谈不超过十句话，而这寥寥数语之中，有一句差不多可以算作人身攻击。

怀里的人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相叶雅纪突然地回过头，表情无奈又尴尬，“……你别贴我那么近……”他的脸和方才相比变得红得有些过头，安安静静地靠在樱井翔的怀里，身体僵硬，“……刚才说过的话，你别太在意……我……我只是不太喜欢你那种命令的语气……”

趁着樱井翔呆愣原地的空档，相叶雅纪一把推开他，面红耳赤地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然后飞也似地逃离原地。

顺着相叶雅纪刚才的视线朝下一看，樱井翔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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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相识的十三年中，“我讨厌你”这句话究竟重复过多少次？

算不清吗？

并非如此。

高三在体育馆的那段对话时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当然让当事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因为这句话所遭受了什么精神创伤——比起被讨厌什么的，对于男高中生来说不过吃一顿饭就忘了的事情，哪会矫情到哭哭啼啼或是记仇到千秋万代。然而男生也不是神经粗壮到真的什么都是过眼云烟，例如A抱着B结果下面硬起来这种事还是足够让他俩尴尬到至少一个学期没说过话。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深交的朋友。

原本也只是路过时偶尔点个头的关系，经过这么一件事，反而让两人对对方都上了心。

樱井翔倒不是怕相叶雅纪把这件事说出去，只是每每和对方在走廊，或是教室，或是操场，或是校门口，或是天台相遇的时候，那个人的反应完全如出一辙——脸颊一瞬间充血蔓延到耳朵尖，眼神飘忽不定，双唇抿到发白，然后用仿佛竞走或者直接就是跑步的姿态逃离原地——和那些暗恋自己但是又无比害羞的学妹们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这时候的樱井翔并没有想到这些，满脑子都是“他不会把我当变态了吧这下真的被讨厌了完蛋了万一影响到人家升学考试怎么办啊”之类的，担心自己声誉的时候还顺便关心着人家学业，内心事儿妈本质暴露无遗。不过他俩一个考私立大学一个考国立大学，补习班的方向刚刚好正相反，完全不给任何机会，让樱井翔给相叶雅纪好好解释或是道歉。

尴尬。

实力尴尬。

不过再怎么纠结万分，在高三升学忙碌之中，总有个人会逐渐淡忘吧——只可惜那个忘记的人并不是自己，樱井翔在大学放榜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号码，旁边的相叶雅纪一脸从容淡定以及小兴奋，“唷樱井君，大学四年也要多多指教啊。”

笑容纯粹，伸过来的手握起来骨节分明而有力，带着青少年特有的温度和热忱，樱井翔此刻却像是大脑短路，言辞惴惴，却堪堪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忘了吧。

他心底某处愤愤不平，看吧自己还烦恼万分难以集中精力，竟然只能来第二志愿学校。

不过那种释然和轻松，他大概也未注意到。比起第一志愿更想和相叶雅纪一个学校什么的，就当作是连他自己也不甚知晓的秘密好了。

樱井翔没有想到的是，从高三同班开始，他和相叶雅纪竟然会相伴直到三十代或是更远。

就像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和相叶雅纪交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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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回来么。”

樱井翔打开手机就看见这条简讯。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现在再回复不知道会不会太晚。刚刚结束了小组会议，接下来还要继续开一个会，樱井翔伸手揉了揉眉心，长呼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亮了屏幕。

“大概会工作到半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叶雅纪发给他的信息越来越短，最近直接就从“今晚回来吃饭吗？”省略两个字。樱井翔未曾察觉自己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以至于同事递文件给他的时候都游戏的战战兢兢。

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再也没动静，专心把手上工作全做完之后看钟，已经深夜。回到家的时候开门还是小心，生怕吵醒已经熟睡的那个人——一如往常。可这天有些不太正常。房间一片漆黑，樱井翔打开灯发现玄关的鞋子少了一双，看样子相叶雅纪出门了还没回来。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还是先脱了鞋，把公文包放好，挂好外套，推开浴室的门放热水。这些事之前都是相叶帮他做好，这么一次有点仿若隔世的意味，实在太过陌生。

拿手试水温的时候想起两人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去澡堂的事。那是租的公寓太过简陋，没有浴缸，想要泡澡就得去商店街后边的澡堂。两人在冷水池里兴致勃勃讲着下流段子，相叶雅纪却先面红耳赤起来，水汽氤氲之后看起来特别好看。樱井翔觉得自己那时候大概是太过放松或是说放肆，直接扳着人的肩膀就亲上去了。

这么想想，究竟是多久没亲吻过了？

上一次的冷战开始？

相叶雅纪是个温柔的人，这点樱井翔最最清楚，所以在认识十几年当中，被当面说着讨厌，次数绝对一个手能数出来。

除了第一次，那么上次冷战前的吵架大概就是可以排在第二名。

樱井翔有一个私人用的手帐，用来记一些比较重要的日子和事件。那天两人都难得早早到家，淋漓尽致地做完之后，樱井翔拿了手帐来写什么。相叶雅纪凑过头，看见纸上的字迹，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脾气好不代表任何时候都脾气好。

平时温柔的人，生气起来更可怕。

你的这些习惯真是，令人讨厌。

他沉默半晌挤出这句话。

仿佛半小时之前的情事过眼云烟如同幻觉。

热情消退的速度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樱井翔看着手帐日期下面写好的SEXの日，懊恼地想着自己大概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笨蛋。

胡思乱想的时候樱井翔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响，走去一看，相叶雅纪一副喝的醉醺醺的样子，都有些站不稳了。樱井翔过去搂住他的腰，却被不重不轻地推了一下。

对方的眼睛此刻充血得红，像是哭过了，他深深地看了樱井翔一眼，什么也没说，东倒西歪挪到沙发边上，直直地倒下去。

“……怎么喝这么多。”

樱井翔拿了宝矿力出来，放在茶几上，又端了杯温水，想给相叶雅纪喝。

“……樱井翔，我们认识可14年了，七年之痒也过了两轮，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一声呢。”

他是带着哭腔的，听得樱井翔心头揪着疼。“那个小姐，我也大概知道是谁……风间还安慰我说别太在意，可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办……”

借着酒精一股脑地把平日的委屈全倒出来，最后酒醒了，又恢复成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人。他的手还被樱井抓着，眼神对视，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平行线一样没发交汇。

嫌いです。

这个词终于出现的时候，樱井翔像是被下了最深刻的诅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樱井翔刷牙的时候发现牙膏快用完了，他想着卫生纸大概也快没了，对着房间喊了一声“雅纪我们什么时候去趟超市——”

声音在偌大的房间空落落地回想着，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来，相叶雅纪不就在前几日的时候搬走了么。他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后脑勺，盯着镜子突然连上班的热情都瞬间减退，像是被一桶冰水猛地泼了一身。

嫌いです。

短短一句话，五个音节，就足够从沉睡已久的记忆当中硬生生地扯出诸多不太好看的片段情节。

当然时隔多年之后再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樱井翔并非当年那样的张口结舌，不过沉默许久，眼看着相叶雅纪眼底的光芒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他说，再见。

万万没想到有些事就这么突然地画上句点。

樱井翔觉得自己迟钝的可怕。

以前没觉得这房子这么大的。和相叶雅纪一起搬来这间公寓的时候，那人还小小惊呼了一下，其实也不过3LDK而已。工作五年之后，住上这样的公寓，无可厚非。

何况当初交往的时候，还是大学生的两个人如此说着，“有什么理想？”“唔……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住3LDK的公寓算不算？”

那就去实现吧。

回忆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下停不住的水流。他怅然又悲伤地望着杯子里那支被主人遗忘的绿色牙刷，有些事情习以为常，而某处的空缺此刻终于开始发出刺痛信号。

他想着有些故事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写出开端，可后续情节根本没有安排好。所谓的人物时间地点统统消失不见，另一个主角突然地撤退，最终变成了自己想要努力的走到结局。他想起来一个词，in vain。

就像是那种印刷错误的书，后面几页都是空白，故事未完成，要怎么样才能找到结局。

他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街边的景象看了好多年，头一次觉得这么陌生。

他蹲下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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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后续。

没有主角的爱情故事，要怎么样才能结局？

把主角找回来就好了。

樱井翔的手机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满脸眼泪鼻涕地拿出来一看，显示的名字吓得他差点手抖把手机丢出去。

“……你在哭吗小翔。”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音调，还有熟悉的称谓。

再被嘲笑也无所谓了，他想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着，“……你在哪？”

电话那头，相叶雅纪有些无可奈何却又无比耐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哭完了吗？”

“哭完了，就赶紧回家。我做了饭，两个人吃，刚刚好不浪费。”

END